钱正英:水利选择了我,我选择了水利
    在一幢典雅的院落,鲜花盛开,我们见到92岁的钱正英,她精神矍铄,十分健谈,既有着长期居上位者的气质,又有着经历一世风云的耄耋老人的通达。
钱正英:体会人大决策程序愈加民主化科学化
    亲切热情,这是钱正英给人的第一印象。这位高龄老人回忆起当代表的经历时,口齿清晰,思维敏捷,底气十足,对很多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【院士图集】

钱正英:我们钱氏的家训是清芬世守

记者:您是在实践中边干边学,尤其在战争年代中自学,您能在专业上取得现在的成绩,靠的是什么?

钱正英:人家叫我水利专家,其实我在大学里学土木工程,偏房屋建设,根本不是水利。我大学也没毕业,我是地下党员,大四刚开学不久,日本人要追捕,我就撤退到解放区了。

怎么学?中国有句老话,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。我虽然也读了不少书,但可能不到万卷。行万里没问题,我们做水利的,是直接观察大自然,学习着。

长江黄河我都走过。水在山上怎么发源,怎么成为小沟小河,怎么到大沟,最后到大河,我都走过了。书在哪里读?都在农村,找地主家里留下来的书,能找到一些。

记者:您的父亲留美学水利,却不让你学水利,为什么?

钱正英:我父亲留学康奈尔大学学水利。他回来后,第一份水利工作在武汉,做江汉工程局第二工程事务所主任。他的前任因为1935年大水被撤职,父亲去时战战兢兢。1936年发大水,当时,我们家在南京,他叫母亲带着两个最心疼的孩子,我和弟弟,陪在武汉度汛,万一有事,有亲人守着。

我那时很小,天天陪他到武昌长江边看水尺,水涨,就害怕。我看着他焦头烂额,他对付不了那些包工头、腐败官吏。就这样战战兢兢过了汛期。母亲不让他再干水利了,他的工资都贴了,靠母亲卖陪嫁首饰过日子,全家也跟着担惊受怕。他过了汛期就辞职了。此后,他在电厂、开滦煤矿都工作过,再没碰过水利。

他碰了钉子后,交代我,将来可以念工程,但绝对不要念水利。北京解放后,我在山东主持黄河河务工作,去参加第一届全国妇女代表大会,他到北京来看我,才知道,最后我还是干了水利。

记者:您不仅是水利专家,也是共和国任期最长的水利部长,您最引以为傲的是?您对现在的水利工作和水利工作者,

有何建议?

钱正英:引以为傲的没什么,都是应当做的。中国水问题通俗讲就是水多水少水脏,我最遗憾的是,水脏的问题没有解决,也就是水污染问题没解决。我在任时,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对水多水少,也就是洪涝旱灾等灾害,有相当程度的解决。我出生前两年,长江淮河大水,1931年长江淮河大水,1933年黄河大水,40年代旱灾。那时,在上海,人家吓唬小孩子说,再闹,黄河堵口抓小孩去堵。水多水少现在从基本上可以控制了。

记者:您主持了三峡可行性的论证,当时的争论很大?

钱正英:三峡能不能上马,该不该上马,有非常大的争论,争论了几十年。当时,国务院负责人向邓小平同志汇报,说他听了我们多次汇报认为,三峡问题在技术上看来他们是有把握解决的,在经济上国家有力量可以建的,最大的问题是许多人都反对建三峡。 邓小平当时回答他,如果技术经济上可行,还是应该上。上,有政治问题;不上,也有政治问题,而且问题更大。

记者:您的家族钱氏是嘉兴望族,出了很多人才,在您接受的教育中,有没有影响您的家风家训?您怎样教育子女?

钱正英:我们钱氏的家训是清芬世守,老宅就叫清芬堂,是乾隆皇帝题写的。那时有位女画家叫陈书,是浙江名门大族,她晚上纺织教他的儿子念书,她的儿子钱陈群谥号文端公。 我现在教育子女还是要他清芬世守。 我给你们讲个小故事。 全国人大刚通过三峡工程建设,国外一个专门搞房屋建设的公司,让我一个老同学,陪他到北京来找我,他看中三峡的商机,希望承包移民房屋兴建。在接待招待会上,他们悄悄塞了5块金币,放到我口袋里,在我耳边招呼,说这些没关系,是商业上通行的,给你小孩的。散会后,我们一起研究,五块金币当时估价4万多块人民币,研究决定让我们办公室副主任找到那个老外,跟他讲,你托钱正英转送给三峡工程的金币我们收到了,现在给你一封感谢状。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。

记者:你们家哪一代从嘉兴出来?您对嘉兴有何印象?

钱正英:从我曾祖时。他是清光绪时的军机大臣,谥号恭勤公,八国联军后,我家就搬到上海了。解放前,我一共回过嘉兴两次。一次是我父亲从美国留学回来,他回国后第一份工作在沪杭甬铁路,他去嘉兴,我们跟他回去;第二次,我祖母在南京我家去世后,母亲负责把她灵柩送回嘉兴,我跟着妈妈到嘉兴。 嘉兴话我不会说,能学两句,东南西北我搞不清楚,只知道我们家住在莲花桥,祖上故居叫清芬堂。 市区旧城改造时,补偿祖居好几十万,人多,不好分配,他们找到我,我出了个主意,成立了基金会。